保羅安德森版的《惡靈古堡》與其說是改編遊戲,不如說是把電影拍成一款新遊戲。觀眾像是旁觀遊戲實況,看著主角愛麗絲被未知的恐懼包圍,接著在經歷一連串的冒險與磨難後,成為身經百戰的老將。另一方面,不熟悉原作的觀眾仍能毫無負擔地享受電影的樂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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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實上,安德森在改編《魔物獵人》時也用了類似的作法。片中的軍人們就像熟悉動作遊戲的玩家,但面對不畏槍彈的猛獸時,才發現過去的經驗及知識完全不管用。
電影的世界觀與遊戲不同,但主角的困境的確反映原作的特色,玩家必須謹慎選擇武器與分析弱點,才能克敵致勝。
不過安德森的策略並非無往不利。《魔物獵人》的票房與口碑皆不理想,他的長期合作伙伴康斯坦丁影業,也早先一步讓他的《惡靈古堡》見好就收。
雖然他在重啟版電影《惡靈古堡首部曲:拉昆市》仍掛名執行製片,但康斯坦丁影業已有自己的規劃,接下來的《惡靈古堡》系列將會以遊戲角色為重心,劇本也會更貼近原作。
對《惡靈古堡》的遊戲與電影來說,「六」皆代表舊世代的結束。就在電影版摸索新方向時,卡普空也在 2017 年推出《惡靈古堡 7:生化危機》,它捨棄過去龐大的世界觀與動作片風格,將恐怖效果濃縮在生活周遭的密閉空間,並改用危機四伏的第一人稱視角,讓玩家目睹瘋狂扭曲的生物異變。
包括導演溫子仁之內的愛好者,都對此作讚不絕口。因此當康斯坦丁影業邀請溫子仁的原子怪獸影業參與《惡靈古堡》重啟版電影的製作時,他立刻找來了編劇葛瑞格羅素,完成了以七代遊戲為基礎的初版劇本。
照理說,七代遊戲的精簡格局與全新角色,相當符合重啟電影回歸初衷的目標,但康斯坦丁影業拒絕了這份劇本。首先,他們認為故事的時代應該以過去或未來為佳。再者,《惡靈古堡 7》初期的銷售量並不亮眼,因此他們害怕遊戲成績會影響電影票房。康斯坦丁影業甚至提出「時空旅行」的荒唐建議,作為保存原案的折衷條件。
最後,拒絕妥協的溫子仁 2018 年宣布退出計畫,由南非導演約翰尼斯羅勃茲的製片公司茶舖影業取而代之。
羅勃茲執導的《深海鯊機》系列,證明他有能耐拍出優秀的災難片及求生恐怖片,他也希望以恐怖氣氛與安德森的動作路線做出區隔。羅勃茲參考《鬼店》與《越戰獵鹿人》,將「拉昆市」塑造成半廢棄的鬼城。孤立無援的原作主角必須迎戰躲在暗處的怪物及保護傘公司的陰謀,當然還有與保護傘勾結的內奸。
此外,羅勃茲的劇本出現不少首次在電影登場的敵人,包括獵人怪、大蜘蛛、威廉突變成的 G 生物,以及被非法實驗殘害的悲劇人物麗莎崔佛。然而受限於吃緊的預算,怪物的種類與數量不但大幅縮水,麗莎與威廉在列車對決的結局也被刪除。不過麗莎的戲份仍被保留下來,並與克蕾兒建立深厚的患難情誼。
麗莎原本是增添恐怖氣氛的過場角色,因此《拉昆市》的翻案可說相當成功。但電影的其餘部分就沒那麼討喜了。
《拉昆市》的盲點在於,它忘記《惡靈古堡》既是生存恐怖遊戲、也是一款讓主角主動反擊的動作遊戲;肩負使命的主角即使落入陰謀與算計的陷阱,最後仍會扭轉劣勢並揭發真相。
然而《拉昆市》從頭到尾都讓主角們被保護傘的謊言擺佈,而且由於他們與保護傘保持曖昧的共生關係,反而更看不清事實。全片沒有過關斬將及見招拆招的痛快流程,眾人直到病毒災難爆發才被迫面對傾巢而出的敵人,使全片瀰漫鬱悶緩慢的無力感。
如果少了熟悉的恐怖山莊、拉昆市警局,與主角首次撞見的活屍,《拉昆市》恐怕會更像約翰卡本特的《夜霧殺機》或《攻擊十三號警局》。
不熟悉原作的觀眾尚能從劇本的懸疑氣氛得到樂趣,但對玩家而言,《拉昆市》的後半段只是照抄初代與二代遊戲的過關路線,當回味原作的感動消退後,本片就顯得索然無味了。
但《拉昆市》並非全無新意。羅勃茲從遊戲裡的蛛絲馬跡,想像出角色不為人知的背景故事,例如二代遊戲的主角里昂為何被派往拉昆市警局,或大反派威斯卡背叛保護傘的理由,電影的解答也讓觀眾看見他們脆弱的另一面。
羅勃茲的翻案理應為本片帶來更多新鮮感,然而劇本歷經大量刪修後,每一次改寫都讓原本豐富的內容變得支離破碎,隨著被剔除的劇情支線而消失無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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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多人將《拉昆市》的失敗歸咎於選角或對原作角色的顛覆。不過它真正的致命傷,其實是簡陋的人物描寫、及沒頭沒尾的行為動機。
羅勃茲認為舊版電影把遊戲主角變成「華麗的角色扮演秀」,但《拉昆市》即使更尊重原作,卻始終缺少像愛麗絲一樣充滿個人魅力的角色。
整體來說,本片就像截止前匆忙繳交的稿件,即使成績勉強合格,仍與最初的期待相距甚遠,觀眾迴響也極為冷淡。於是康斯坦丁影業將注意力轉向另一個同時進行的計畫:《惡靈古堡》的影集版。
《拉昆市》的商業成績雖然不理想,不過康斯坦丁影業找到了節省成本的新商機。因此從 2014 年就開始規劃的《惡靈古堡》影集版,便大舉前往南非取景,南非也成為劇中保護傘重建拉昆市的地點。
影集版曾有三種提案,一個是延續保羅安德森的浩劫後世界,並邀請蜜拉喬娃維琪客串,第二個故事發生在保護傘管理的小鎮,並由居民揭發公司的病毒陰謀。至於第三個則是前兩者的融合。
最後劇組選擇了最保險的策略,讓劇本以過去及未來交錯的方式雙向進行。劇中許多似曾相識的用語及台詞,甚至暗示了影集可能是遊戲世界觀的延伸。
《惡靈古堡》的遊戲重製版曾出現名為「奇美拉」的合成怪獸,而影集本身也像隻奇美拉。
它的回憶劇情保留了羅勃茲的驚悚氣氛 ,對未來的描述則重現安德森的科幻動作風格,其兩面討好的企圖心相當露骨。不過影集倒是改善了新舊電影版的各種問題——既彌補了羅勃茲在人物描寫上的缺失,也以更具真實感的末日景象,修正了安德森胡亂添加新元素的隨興作法。
自從威斯卡在遊戲《惡靈古堡:聖女密碼》的回歸大受好評後,卡普空便讓他成為遊戲的樞紐人物,每個事件的背後都有威斯卡的身影,而他盤算的陰謀也牽動每位角色的命運。因此影集版以「威斯卡的遺產」為主題,讓他的兩個「女兒」繼承他的光明與黑暗面,是相當聰明的世代交替。
藍斯瑞迪克飾演的雖然是複製人,但他時而理性溫柔,時而強勢冷酷的詮釋方式,足以凌駕新舊電影版的威斯卡,呈現了一個有血有肉,而非只是唸台詞裝狠的遊戲角色。
瑞迪克與飾演保護傘首腦的葆拉努涅斯穩住了前半部的陣腳,使過去與未來的故事線能順利接軌,並交棒給飾演威斯卡女兒的艾德琳羅道夫與艾拉巴林斯卡,兩人在劇中也有相當不錯的表現。
劇中的保護傘跟安德森版一樣都是趁亂控制全球的強大威脅,但這次他們是與政府合作的監管者,讓他們的濫權行為有更合理的解釋。投靠保護傘的妹妹畢莉,代表以保護為名,實則訴諸暴力與控制的價值觀。另一方面,試圖拯救人類的姐姐潔德,卻也往往在對抗保護傘時,造成許多無辜者的喪命。
這兩人的人生選擇與善惡包袱,都對應了遊戲與電影裡威斯卡的各種樣貌;她們越想擺脫威斯卡遺留的影響,就越身陷其中。《惡靈古堡 6》也曾想藉由威斯卡之子探討類似的問題,但影集版可說更勝一籌。
除了上述的優點外,影集版以交叉剪接的方式呈現過去與未來的故事,將劇情步調快慢不一的兩者作了完整的統合,也是值得一提的明智作法。不過另一方面,影集的氣氛還是稍嫌憂鬱沉重,與《拉昆市》一樣,少了一些遊玩原作遊戲時的痛快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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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地球的另一端,卡普空也授權拍攝一系列的 3D 動畫長片,那麼這些完全忠於原作角色的原創電影,成績又是如何呢?(待續)